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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欢迎您 但这一次的胜利,意义非同一般,实是振奋人心。 洛神的舅舅兴平帝不但允许大军拔至建康,暂时驻于城外,且亲自领了文武百官出城犒军。 那一天的情景,乃皇朝迁都江左之后,数十年来之前所未见,满城民众,悉数涌去参观军容。 洛神虽无缘见得,但依然能够想象此刻城外那一幕正在进行中的盛况。 骄阳艳艳当空,旗纛漫天遮日,数万为国立下赫赫军功的将士,盔甲鲜明,在无数民众的注视目光之中,整齐地列阵于城外的君王台下,接受着来自君王的阅视。 而她的父兄和未来的夫婿,恰正位列其中。 洛神为自己有这样的亲人而骄傲。 从一大早起,她就无心别事,极力按捺住迫不及待的心情,盼望着父亲他们能早些踏进家门。 从战事爆发,父亲离家都督江北之后,到如今,感觉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洛神非常想念他们。 …… 犒军顺利结束。 皇帝在身后万军齐声所发的震天般的恭送圣驾声中,先行起驾回了皇宫。 高峤和他身后的高氏家族,毫无疑问,是今日最为风光的一个家族。 京中那些侨姓次等士族和三吴本地士族,无不以能和他说上一两句话为荣。 至于民众,更是兴高采烈,仪式结束,迟迟不愿散去。但他们议论最多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这个名字,因为今天的这场犒军仪式,迅速地传遍全地,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名字,叫做李穆。 据说,是他单枪匹马杀入临川王的阵前,从千军万马的重重包围之下,救回了一个被俘的高氏子弟。 据说,是他挫败了夏人进攻义阳的图谋,率领区区不过两千守军,血战江关,硬是挡住了数万敌军的轮番进攻,直到援兵到来。 也是他,先锋敢死,在江北的大战之中,带着部下五战五捷,所向披靡,立下奇功。 今日,兴平帝在接见完以高氏为首的其余参与战事的陆氏、许氏等士族功臣之后,特意点他出列,封他为虎贲中郎将,并破格赐下金兽袍,丝毫不加掩饰对他的欣赏之情。 皇帝都如此,更毋论民众了。 倘若这个名叫李穆的年轻人出身士族,民众也就如他们习惯的那样,只会对他仰望而已。 正因为他出身寒门,在这个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以门户决定了一切的虞国,是一个从最底层一步步走到今天这种荣耀位置的典范,无数的平民,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和子孙后代的希望,这才为之热血沸腾,乃至狂热崇拜。 李穆的身边,此刻聚拢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卒,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欢声笑语,不断传来。 杨宣寻来时,见到的便是如此一幕,也未打断,只含笑立于一旁。 李穆很快看到了杨宣,排开人群出来,向他快步走去,见礼。 杨宣忙托住他,笑道:“你如今也位列将官,且得了陛下亲赐的金兽袍,荣耀非我等所能及。往后见了我,再不必多礼了。” 大虞皇帝给臣下的赐服分两种,文官鹤服,武将兽服。前者代表安定,后者意寓威武。 朝廷南渡之前,对于臣下来说,能获得一件赐服,往往被视为无上之荣光。南渡之后,因皇权本就是靠士族扶持而起,一蹶不振,顶级士族,几乎能与皇族并贵,慢慢地,这样的荣耀,对于士族来说,或许不过也就是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但对于出身寒门的人来说,能获得一件赐袍,依旧是梦寐所求。 李穆道:“末将侥幸能有今日,全仰仗将军的一路提携。将军理当受我一拜。” 杨宣见他丝毫没有因为今日所得的荣耀而生出骄矜,对自己依旧以礼相待,心下宽慰,笑道:“许司徒此次对你也是多有赞赏,在我面前,提过数次。此番陛下便是没有封赏,司徒也不会亏待你。有司徒和高公提携,往后你前途无量。他二人如今就在营帐,你且随我来,拜谢完毕,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李穆并未抬步,眺向远处那座许泌和高峤等人所在的大帐方向,片刻后,说道:“杨将军,你可还记得,从前高相公曾许诺,无论我所求为何,必定应我之事?” 杨宣哈哈大笑:“自然了!当时相公许诺,掷地有声。何止我杨宣一人听到,入耳者众矣!” 他说完,打量了下李穆,笑道:“怎的,莫非你已想到了所求之事?正好,高相公也在,你趁这机会提出来便是。我料你无论所求为何,相公必会应允你的。” 李穆道:“此事,恐怕我需借将军之力了。” “何事?竟然还要我来助你?” 杨宣有些惊讶,随即又笑:“你尽管说!但凡我能,必无所不应。” 他拍了拍胸膛,豪气冲天。 “多谢杨将军。” 李穆一笑。 “我之所求,便是高公之女。不知杨将军愿助我否?” 杨宣起先脸上一直带笑,忽然笑容定住,迟疑了下,看向李穆,语气里带了点不确定:“敬臣,你方才在说什么?高公之女?” “高相公的女儿?你想求娶于她?” 他顿了一下,用强调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正是。我之所欲,便是求娶高公之女。” 李穆应道。 “你……你怎会有如此念头?莫非是在与我玩笑?” 杨宣迟疑了下,又问,语气里充满了迷惑。 “我欲求娶高公之女。”李穆只又如此道了一遍。 “将军若能代我将所求转呈到高公面前,李穆不胜感激!” 杨宣盯着神色如常的李穆,双眼越瞪越大,连长了满脸的络腮胡,都没法遮掩他此刻那极度震惊的神色。 他忽然脸色一变,看了下四周,道:“你随我来!”转身匆匆而去,入了自己的营房。 等李穆也跟随而入,杨宣叫了两名亲兵,命远远地守住营门,不许旁人靠近,这才转过了身。 “敬臣,你莫非糊涂了?你怎会生出如此荒唐之念?高公何人?我等又是何人?你当也知,如今士族当道。以高氏之望,相公便是再感激你救了他的侄儿,也绝不会将他女儿下嫁给你。你听我的劝,还是趁早打消了这念头,千万不要因此见恶于高相公,自取其辱!” 他的神色凝重,语气更是异常严肃。 李穆却神色不动,依旧微笑道:“多谢将军的提点。只是求娶高公之女,是我李穆生平唯一夙愿。高公当日既应许我可求我所想,如今便是自不量力,我也要试上一试。” 杨宣不停摇头:“敬臣,你以弱冠之年,便晋位虎贲中郎将,放眼朝廷,何人能及?以你的能力,日后前途,必定远远胜于我,何况今日,连陛下也如此看重于你,你大可不必如此心急!高公当日便是当众向你许下诺言,也不过是他一时随口之言罢了。旁的事还好说,此事,他必定不会应允。你却怎就拿去当了真?” 李穆说:“我求娶高公女之心愿,由来已久,既有机会,若不试上一试,怎会甘心作罢?将军若觉为难,末将亦不敢勉强。末将先行告退。” 他向杨宣行过拜谢之礼,随即转身要走。 没有打消掉自己这个爱将的荒唐念头,杨宣怎可能就此放他离开?立刻上前一步,挡住了李穆去路。 “敬臣!窕窈淑女,君子好逑,我懂!只是我听闻,高氏与陆氏向来互通婚姻,两家早就有意联姻,如今想必也要议亲了,高家怎会在此时舍陆氏将女儿下嫁给你?何况,你可知道,士庶分隔森严,远非你能想象?那些自视清高之人,连同座尚且不愿,何况通婚?便是偶有寻常士庶两族通婚,那士族的亲友亦以为耻,从此不肯相互往来。以高氏之尊,怎会自跌身份?” 杨宣劝着爱将,自己却也被勾出了积压已久的心底之怨,又恨恨地道:“我等祖上,功业赫赫,哪里不如他们?如今士族子弟,当中多更是无能之辈,却借了朝廷南渡之难,祖上揽功,仰仗门第之尊,便凌驾于我等头上,视人为蝼蚁牛马之属,供其差用,何曾将我等放在眼中?” 他咬牙,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等平定下了翻涌的情绪,语重心长地道:“敬臣,你听我一句,切莫拿那日高公之言当真!就此打消此念,免得求亲不成,反遭人羞辱!” 他劝着时,李穆一直默默听着,等他道完,说道:“将军一番善言,句句出于爱护,李穆感激,没齿难忘。只是将军你也知道,我生性戆陋,心中有了执念,若不试上一试,便不甘心。多谢将军,末将告辞了!” 杨宣知他还是没有打消念头,无奈,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既如此求我了,我又怎能视而不见?只是你要知晓,高公或是不会计较你的唐突,亦肯替你隐瞒。世上却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求亲被拒也就罢了,日后难免也会被人知晓,落人耻笑。况且司徒那里,恐怕也会疑心你攀附高公,怕有所不快……” 李穆微微一笑:“将军所虑,不无道理。故烦请将军,可先将此事告知司徒。倘若司徒亦以为不妥,我便打消此念,再不提及半句。如何?” 杨宣苦口婆心,苦劝良久,终于听他被自己劝得有所松动,松下了一口气,忙道:“甚好!那我先禀司徒。若是不成,你切莫再执着此念!” 李穆向他深深一揖:“多谢将军!李穆在此静候将军回讯!” 管事阿七叔带着几个家人,前后左右,仔细护了牛车同行。 除非是由技精驭人特意驱着竞行,否则平日,牛车行进速度舒缓,人坐车上,较之马车要平缓许多,更受养尊处优的士大夫的青睐。这也是为何如今牛车盛行,建康城里罕见骑马之人的缘故。 但即便这样,阿七叔还是小心翼翼,命驭人驱得慢些,再慢些。 因前两日,洛神在家中秋千架上不慎滑摔下来,所幸架下芳草如茵,是片春泥软地,当时虽晕厥了过去,但很快苏醒,并无大碍,连皮肉也没擦伤。 但也吓得阿七叔不轻。 故今日,拗不过洛神要出来,路上自然万分谨慎,唯恐她又有个闪失。 当时摔了醒来后,洛神觉得脑瓜子有点痛,人也迷迷瞪瞪的,仿佛脑袋里突然塞了团浆糊进去,模模糊糊,记得做了个什么梦。 可是任她怎么想,又想不起来。 就好像在一片满是迷雾的林子里迷路了的感觉,很是烦人。 当时她捧着脑壳,想了片刻后,就撒开不管了。 因为比起这个小意外,她还有更烦心的事情。 系在犍牛脖颈上的那枚金黄色的铜铃,随了牛车前行,一路发出悦耳的叮当叮当之声,仿佛在提醒着她,车厢外春光烂漫,正当行乐。 洛神根本没有这个心情。 她愁眉苦脸,一只略带肉肉的玉白小手撑着小巧漂亮的下巴颏,支肘于望窗之上,渐渐地出起了神。 记得去年这时节,为了庆贺自己年满十五,母亲还在白鹭别庄里,为她举办了一场曲水流觞。 当日,整个建康城里士族门第的闺中少女几乎全部到来。 连数年前已嫁作东阳王妃的阿姊,也特意从东阳郡赶了回来,为的就是庆贺她的及笄之礼——女孩儿一生中被视为仅次于婚礼的最重要的一个仪式。 清流萦绕,临溪濯足,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当日纵情嬉乐的一幕,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只是没过多久,周围的事情,便一桩一桩地令人愁烦了起来。 先是有消息来,北方羯胡当政的夏国虎视眈眈,正厉兵秣马,意图南下吞并江南。从去年下半年起,身为徐州刺史的叔父高允便带着堂兄高胤北上广陵,募兵备战。 南北战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祸不单行。这种时候,宗室临川王又在去年秋叛变。叛军一度攻占了整个赣水流域。 外戚许家,当今许皇后的父亲许泌,领命前去平叛。 平叛进行得并不十分顺利,陆陆续续,至今已经打了快半年了。 这些还没完。位于最西南的交州,也跟着不太平了。 原本一直附于大虞的林邑国,王室内部发生动荡,林邑王逃到交州,向洛神的皇帝舅舅兴平帝求助。 属国生乱,作为宗主国的大虞,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兴平帝便派了一支军队过去,帮助林邑王恢复秩序。 那支军队,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兴平十五年,仿佛注定了,是个多事之秋。 大虞的北、中、南,同时生乱。父亲身为中书令,掌宰相之职,坐镇中枢,佐理朝政,统筹调度,应对三方,劳心劳力,辛劳程度,可想而知。 已经不止一次,洛神见到父亲书房里的灯火亮至深夜。有时甚至和衣在书房里草草过夜,天不亮起身,又赴朝会。 她心疼极了,可是又没有办法,心里只盼望着,那些男人打来打去的可恶战事,能早点过去。 她盼着父亲能轻松些。像她小时候记忆里那样,和三五友人持麈聚坐,饮酒闲谈。他大袖高履,潇洒飘逸,高氏风流,天下尽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终日为朝事所累。 已经多久,洛神没有见到父亲展颜舒心笑过了? 这也是为何,前两日摔了后,她执意不让下人告诉父亲的缘故。免得他多挂虑。 “小娘子,渡头到了。” 阿七叔的声音响了起来。 车门被打开,阿七叔的慈爱笑脸出现在了车门口。 洛神这才惊觉,牛车已经停下。 阿七叔亲自为她放好踩脚的小杌子。 同行的两个侍女琼树和樱桃,不待吩咐,立刻过来。 琼树扶着洛神。 樱桃蹲下,扶着小杌子。 其实洛神完全可以自己下车。甚至不用小杌子踩脚,她也能稳稳当当地跳下去。 可是阿七叔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何况前两日,她刚从秋千架上滑摔了下去。 洛神便这样,被琼树和樱桃一上一下,伺着下了车。 渡口已经停了一艘彩舫。 洛神上了船,朝着白鹭洲而去。 白鹭洲位于城西江渚之中,从渡口进去,中间要走一段水路。每年的春天,洲畔会聚来很多白鹭,故这般得名。 洛神的母亲清河长公主萧永嘉,这几年一直长居于白鹭洲的白鹭别庄里,不大进城。 别庄是先帝赐给她的一处宅第。洛神的皇帝舅舅登基后,因为和长姊感情亲笃,又赐了许多珍宝,内里装饰得极尽奢华。 洛神这趟过来,就是去看母亲。 她站在船头,迎风眺望着前方白鹭洲的方向。 今天江上风有些大,驶离渡口之后,船摇晃得有些厉害。 阿七叔跟在她的边上,跟得牢牢,仿佛她还是个三岁小孩,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江里一样,嘴里不停念叨,非要洛神回到船舱里去。 洛神叹了口气,乖乖进了船舱。 船抵达白鹭洲,洛神乘着抬舆到了别庄,母亲却不在。 仆从说她去了附近的紫云观。 时下道教盛行,民间盛行天师教。士族皇族中人,也不乏信众。 譬如陆家柬之兄弟,人人名后缀了“之”字,便是因为柬之的父亲陆光奉道的缘故。 紫云观是皇家敕建女观。观主了尘子五十多岁了,据说炼丹有道,看起来才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也会下棋赋诗。母亲久居洲上,时常去观中和了尘子下棋论道。 洛神只好又转去紫云观。 路不远,很快到了。 萧永嘉正和了尘子在下棋,听到女儿来了,忙起身出来。 了尘子在一旁随着,见到洛神,甩了下手中的拂尘,笑眯眯地向她合十行礼,十分殷勤。 不知道为什么,洛神就是不喜欢这个白面老道姑。 反正这天下,连见了皇帝舅舅,她都不用行礼,自然更不用理会自己讨厌的人。 她没理睬老道姑,只扑到了萧永嘉的怀里:“阿娘,女儿前两日摔了!” 萧永嘉比洛神父亲高峤小了五岁,二十岁的时候生了洛神,今年三十六岁了,但看起来还非常年轻。 一身飘逸道袍,更衬得她异样的美貌。和洛神站一起,说她是年长些的姐姐,恐怕也是有人相信的。 尤其是和年不过四十便两鬓生霜的父亲相比,母亲的年轻和美丽,总会让洛神不自觉地同情起父亲——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了,母亲会和父亲决裂到这样的地步,公然长年分居,不肯回城,以致于全建康城的人都在背后笑话父亲,说相公惧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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