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中道!
关门声、汽车呜鸣声相继消失,楼上楼下的灯都黑下来,又藏了足有十分钟,恩浩才钻出来。顾不得屁.股上的口子悉数绽开,着忙的溜回房间,将接收器的蓝牙耳机塞进了耳朵。
那一刻是凌晨三点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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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奕赶到医院的时候抢救已经进行了快半个小时了。。
健壮有力的男实习医生卖力的按压着已经毫无生命迹象的躯体,一旁年资稍长的医生暗暗地摇摇头,又叫护士给了支肾上腺素。
袁小兵隔着玻璃门张望,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忙回头看,见是韩奕便一欠身叫声“老大”。
韩奕双眉紧锁,问到:“人怎么样了”。
袁小兵斟酌着道:“中了七刀,来的时候就快不行了,说……有内奸,要见您。”
“叫什么?他大哥呢?”韩奕看那医生将胸外按压又反复了几个循环,仍没有从心电监护上看见常人应有的波动,暗暗攥紧了手里的病危通知书。
袁小兵搓着手心,说道:“铁头。也说不上专门跟着谁,是我带入行的。”
韩奕略一驻足,点了根烟,被路过的护士喝止。。
袁小兵接着说:“他给我打的电话,说自己在中心广场东岔辅道让人插了,我赶到的时候躺在路边,一路上就断断续续的说‘家里有反骨,要见老大’这才这么晚了打扰您……”
二人守在抢救室门口,见护士出来,袁小兵赶忙拉住问道:“里面的人现在怎么样?”那小护士似乎是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的答道:“那个。。。那个病人现在需要气管插管,要签字,但是。。但是希望不大,家属是哪个?要不要放弃。。”“继续,我签字!该怎么抢救就怎么抢救!请尽力!”韩奕斩钉截铁的打断了护士的话。
那小护士赶忙拿了知情同意书,待韩奕签了字,头也不回的躲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里,麻醉科的医生费力的插着气管插管,男医生仍在不断的按压,只有床上那个人依旧静静的躺着。。。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亮亮的直线分外的刺眼。年长的医生再次摇摇头,看了看表,说:“已经四十分钟了,抢救无效,病人的死亡时间是凌晨四点零七分。”其他医生护士开始从病人身上撤走仪器,白床单将铁头的脸盖起来。。。
袁小兵扑扶在玻璃门上,眼圈立马通红,捶着那门哼哼喘气,没样子的抽吸着鼻子,像个犯了毒瘾的君子。
壹处有内奸?炎阳出了反骨?韩奕把烟捏碎了塞进裤兜,目不转睛的望着抢救室,似乎想要把人瞪回来。他沉声说:“去查!”。
袁小兵用指肚蹭掉滑出来的一滴泪,也沉沉地说:“都安排了,老大放心。”
任豪急匆匆来到韩奕身边,小声说:“弈哥,有条子。”袁小兵不再吸鼻子,泪也算是淌完了,一紧那张布着两片儿横肉的脸,冲远远散着的十几个人摆手,大家呼啦散开。
韩奕接着说:“他家里人,小的供完学业,老的养到送终。其它的按规矩办。”
袁小兵点点头,以铁头的资历本没这待遇,他替走的兄弟说声:谢谢老大。韩奕轻吹出口气,绕过袁铁时停在耳边道:“查清了先不要声张。”袁小兵又用力的点头,说:“知道。”韩奕拍拍他的肩就仿若并不认识那般,径自向走廊另一头走去。
迎面而来是三个男人,为首的四十多岁,跟韩奕的身量差不多,却是两眼通红,胡子拉碴。
这人,韩奕认识——刑三处的处长成达。这人面相凶恶,不穿制服活脱就是个歹徒,浑身腱子肉,包着的却是折不弯的傲骨。刑三处是专门查办大、特、恶刑事案件并独立于市刑侦大队的处级部门,而成达是市局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兼任刑三处的老大。炎阳曾经攻了他几个回合,上下人等悉数拿下,独独在成达这里都没沾到便宜。
转角处相遇,韩奕直愣愣的盯着成达看了两眼,嘴角一挑侧身欲走,成达却道:“韩总?”
韩奕已经跟他错过了肩头,可这一声“韩总”只得定住脚步。成达故作意外,旋即就像猫科动物发现了猎物一般轻手轻脚起来,他微笑道:“韩总比我来得早。”
韩奕嘴角挑的高些,笑的轻快,“嗯,早不少呢。”
成达摆摆手让跟着的先前办事,自己留下,横在韩奕面前,咂咂牙花子,说道:“韩总是看病号还是自己不舒服?”
韩奕哈哈一笑,道:“都不是。”
成达眯了眼,追问:“这么晚了。韩总该不是来送谁上路的吧?”
韩奕忽然一敛笑,垮下来的脸仿佛挂了霜一般,他不至然否,迈步绕开成达,忽又停下来,一回头,森然道:“你猜。”
成达再无话接,看着韩奕的背影消失在长廊拐角……
恩浩的呼吸又短又急。不知道何时手心、额头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怔怔的望着电脑屏幕上趋于平稳的波线,仿佛看到另一个世界的门已敞开一条缝隙等着自己。
他拿下蓝牙耳机,手有些发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摁下了“保存”键。
第二天,恩浩称说自己不舒服,除了早餐跟大家一起用过,其他时间就猫在房间里。
书桌上摊着课本和笔记,他耳朵里却塞着蓝牙耳机,只是一个上午都没有有价值信息。
午饭时并不饿,只喝了小艾阿姨送上来的皮蛋粥。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散播进屋子,恩浩将遮阳帘调低,使得房间幽暗不少,他摇了摇发酸的脖子,揉揉虽然好了很多,但随时可能挣裂的屁股,趴在床上出神。
耳机里也安静了,恩浩的思绪轻飘纷乱起来,就像初春的柳絮绵绵不绝。
前年泡温泉,他看着老爸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想问他们的来历,却始终问不出口;
老爸有头疼的毛病,常在宿酒之后发作,可他从不肯吃药;
老爸说过,不是你妈不要你,是我不能跟她生活在一起。恩浩问为什么?王建凯想了许久,憋出句——你就记着不是你妈不要你,别的少问!恩浩仍旧问:您的眼怎么红了?王建凯就转身干别的,嘴里嚷嚷——让你少问!懂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