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酸楚到发疼，喉咙也像是被人划拉了一刀，每一声哽咽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心伤，但她却始终都停不下来，拳头一遍又一遍地敲打在他身上。
那人却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任由她发疯似地捶打着他，她越是这样，他便越发觉得快乐。
她到底是心疼他的，纵然这样捶打，也压制着力道，始终软软的，并不疼。
可他却觉得这些拳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落在他心口上，将他的鼻子也捶得酸楚发疼，连呼吸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放轻了，生怕惊了她。
他更怕，怕这不过是一场梦。
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醒来时佳人不在身侧的惆怅，是平日喜爱之物全数放在手里也提不起精神来的惆怅，更是奏折堆积如山也不自觉地放下的迷惘。
是一场，自献容离开之后，他做的一场无边春/梦。
不知过了多久，献容捶打他的力道越来越轻，动作也越来越缓慢，及至后来时，她已无力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双臂却紧紧吊在他肩上，声音却仍带着哭腔：“你，你不知道我这一路来受了多少委屈，阿衷，阿衷……”
她一声声地唤他作阿衷，往日里，纵然是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她也总是羞于这样唤他，仿佛这样一唤，两个人便更多了一层无法形容的亲密一般。可现在，她却将这种爱称似不值钱地不住往他身上堆着：“阿衷，阿衷，阿衷……”
她不肯提其他，只这样一遍遍地将她唤着，仿佛这样，便能将她这数月来对他的相思之情解开一般。
他却只是沉默着，将她牢牢地揽在怀中，听得她细细地唤他时，他便忍不住低下头去，细细打量着这张仿佛已有几生几世都没有见过的如玉一般的面孔。
这些日子，她并没有变瘦——陈氏兄妹一直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她，将她原本因孕期反应而显得有些蜡黄的脸重新养得丰润如玉，焕发出比往日更甚三分的美貌来。
可司马衷看在眼里，却觉得献容不如在他身边时那般动人——
不是对她的嫌弃，恰恰相反的，是对她的疼惜。
是对他颠沛流离多日的心疼，对她不在他身边便无人精心呵护，沦落至刘曜手中却未曾得到半分善待的疼惜。
他以为，她得偿所愿，定会十分开怀，所以才会放手得那般干脆……
“阿容，你，你怎地变丑了？”
他憋了半晌，到底忍不住开口问她。
献容顿时一愣，她抬起头来，正要不敢置信地看他一眼，却被他重新按进怀里，带了无尽怜惜的声音抵在她耳朵边上，几乎要将她的心都喊疼了：“阿容，你别走了，别再离开我，阿容，阿容……”
他一声声地唤着她，力气极大地将她按在怀里，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嵌进他胸膛似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缠绵，“阿衷，你瞧，你一走，我吃不好，也睡不好，你也变得这么丑，一点都不好看了……”
他小小地抱怨着，数落着她，她听在耳中，却只觉得无比快乐。
初次见面时，他藏在她的马车里，她猝不及防地便被他擒住了，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就是羊氏阿容？都说羊氏女十分美貌，可我看来却并不如何……”
他声音恶劣，带着淡淡的嘲，只听得献容心头一阵火起。
那时她曾想，待她入宫去，定要将辱她之仇报回来，可如今再听他嫌弃她丑时，心中淡淡的不愉却早不知去了何处，取而代之的，却是她心中的无比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