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2();
read2();宁川附中的教务楼外种了一排香樟,窗内看过去数不清有几棵,只瞧见香樟枝繁叶茂,葱绿的枝叶随初秋的微风轻轻摇晃,生机盎然中又带着飘摇不定。
“季浣!”
见盯着窗外的女生一动不动,好脾气的徐主任语气也不由得开始不耐烦,加大音量,“季浣!看这里!你该道歉的对象在这边!盯着外面看什么!”
季浣回过神,低头看见徐主任一张老脸气得通红,“对不起。”
徐主任年纪其实不到五十,在宁川三中教务处主任的位置上坐了不过八年。
相貌曾经勉强称得上英俊,现在硬生生被蹉跎成一张树皮脸,看着活像退休返聘的老教师。
他本来准备了满腔苦口婆心的话,这会儿被季浣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堵回来,一时气结,竟忘记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窗边立着的女生,穿着白底蓝条的秋季校服,头发松散的扎在脑后。
十八岁的女生脸庞已经脱去婴儿肥,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型,配上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是十分讨巧的清纯无辜脸。
忽略掉下巴沾着的污泥,一点也看不出监控画面里她一挑四,打架凶狠的模样。
徐主任端起保温杯灌下一口苦丁茶,想起看到的监控画面,叹了口气,“不是让你跟我道歉,欸!
汪老师那边我已经跟她谈过话,被打的虽是她侄女,但她宽宏大量,只要你道歉诚恳,就不会过多追究,你已经高三了,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高考。
争分夺秒的当下别让这些事影响你复习,一会儿人来了,你好好跟人道个歉,争取取得那四位同学的谅解,我这边也好酌情处理。”
季浣闻言,挪动脚步,看着徐主任,脸上疑惑不解。
“为什么要我先道歉?”
“你……”徐主任见她油盐不进,一时语塞。
“我没有做错不会道歉,”季浣语气平静。
“是汪班主任的侄女带着三个女生,到我的宿舍里,往我的床铺上泼了一盆水。我让她给我洗干净,她不但拒绝还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属于正当防卫。”
季浣言之凿凿,强硬的态度让徐主任头疼。
学生宿舍只有走廊安装了监控,监控拍到的画面是季浣拽着一个女生的头发丢到走廊,身后涌出另外三个女生扑向季浣。
五个女生在宿舍走廊,你扯头发我,我抠你脸地打作一团。
具体矛盾的起因各有各的说法,徐主任一时还没来得及核实。
这会儿听到季浣的说辞,他只能语重心长地劝慰,“女生宿舍里偶尔发生这样的小矛盾很正常,现在的问题是那四个女生都进了医务室,你好好的站在这里,其中伤得最厉害的还是你班主任的侄女,你忍一忍,先道个歉,其他同学我会批评教育……”
徐主任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
“哟,老徐,还护着呢?”教务室的门被推开,踩着高跟鞋,裙摆摇曳的汪椿走进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四个鼻青脸肿,手腕缠着绷带的女生。
四个女生进来的时候看到季浣,不可控制般微微瑟缩。
季浣目不斜视,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汪椿一开口就带着刺儿,“我说老徐,既然人家硬气,你也别瞎操心了,咱们别只当班级内部矛盾处理,这是性质恶劣的群体斗殴,直接上报给学校,按校规开除!”
四个打一个算什么群体斗殴,季浣望着天花板腹诽。
徐主任一听开除,忙放下保温杯,拉过一旁空椅安抚着汪椿坐下。
他砸吧下嘴,表情为难,“汪老师啊,我觉得此次事件还称不上是‘群体斗殴’,顶多是同学间的小矛盾。
你只带了季浣开学这一个多月可能不太清楚,季浣的成绩称不上是十分优异,但在全校一千多个学生里能挤进前一百也算拔尖。
今年再努努力,还是有希望冲击重本的,现在把她开除,学校可惜,她也可惜。
再说……你也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事情刚过去没多久,有点情绪也很正常。”
汪椿听到这里,表情松动了几分。
徐主任见状,接着道:“就按照我们一开始沟通的来,让她给几个同学诚恳地道歉。记个大过,外加下周一晨会时,在全校师生面前作深刻检讨。我们为人师表,不能断学生的前途,要多给学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徐主任这番话是说得字字肺腑,惩罚也到位,汪椿微微启唇,正要同意。
“不用。”
季浣的声音属于偏清亮一类,落在教务室宽阔的房间,轻飘飘的。
房间里的六人一齐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这人打架把脑子打傻了吧,不想道歉难道想被学校开除?
季浣对旁人的目光视而不见,清晰的重复了一遍,“不用,上报学校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不道歉。”
冥顽不灵。
汪椿气极反笑,“那行,你宁可自断前程也不道歉,那就照她说的处理!”
后半句话她是对徐主任说的。
徐主任气得脸色发青,头都大了一圈。
季浣高一时他带过季浣政治课,当时的季浣乖乖巧巧,学习刻苦,成绩也优异,再加上他意外知晓了她家庭情况,便对她多加照拂。
谁知,季浣压根不买账!
季浣无视掉徐主任的火气,对他说:“这会儿人已经齐了,您不问问原因吗?”
徐主任经此一提醒,才想起来这次矛盾的原因还没有查清楚。
季浣的解释他已经听过了,便转头望向另外四个当事人。
四个女生左右看看,没一个人吭声,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站在最右边的一个长发女生。
那个女生正是汪椿的侄女——汪蔓蔓。
看来这个汪蔓蔓才是始作俑者,徐主任便将目光也一齐投向她。
汪蔓蔓端水进宿舍的时候很嚣张,这会儿却噤了声。
初秋季节的风带着几分凉意,从窗户灌进来落到季浣身上,她感觉到浑身冰冷,心也荒凉。
一片寂静里。
季浣低头看着脚尖,轻飘飘地问:“就因为我没妈吗?”
老徐霎时愣住。
汪椿脸色不自然地挽了下耳边散落的发丝。
那四个与打架的女生立在一旁,安静如鸡。
——
季东到学校时,季浣已经回宿舍收拾行李。
季浣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与季东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大约是许多年前,他刚与母亲离婚。
季浣对老徐打电话叫季东过来办理退学手续的举动很不满,却找不到阻止的理由。
母亲去世,还有三个月才满十八岁的她,现在需要一个监护人来学校帮她办理退学手续,这个监护人只能找她多年未见的生父。
因为季浣始终坚持不道歉,此次的打架事件最终还是上报到学校。
学校专门就此次事件开了个大会,召集全部学生。
校长在主席台上声嘶力竭的告诫台下的学生,“我们附中容不下这样藐视校规,逞凶斗恶的学生!”
原本按照校规应该开除季浣,但徐主任心有不忍,在他的万般努力下,开除变成了劝退。
季浣对这个处理方式没有异议,平静地接受了。
只是在徐主任表示必须联系家长办理手续时提出了抗议。
当然,抗议无效,季东还是来了。
季浣跟季东多年没见,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便找了个回宿舍收拾行李的借口,躲过与季东在教务室的尴尬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