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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过完,青果依着文晋昭的意思,去找了下韩光华,因着醉仙楼每个月都要往京都运送三次酸咸菜,青果便跟韩光华商量,能不能让林小桃母子俩跟着他们商号的货进京。

韩光华自是没有二话,先不说他同青果的合作关系,便是冲着文晋昭他也是万分愿意做下这个人情,因着林小桃母子,韩光华甚至还出钱在兴城县闲帮雇了几个身手不错且为人侠义的汉子做保镖。

这天,青果大家子依依不舍的送走了林小桃母子,便在林氏等人上了马车,打算赶回青阳镇时,青果看到了人群中的韩光华,她默了一默,对林氏飞快的说了一句。

“娘,你们先回去,我找大公子说点事。”

话落,便飞快的下了马车,喊住了正欲转身往城里赶的韩光华。

韩光华步子一顿,回头见是青果,笑了说道:“罗姑娘,你怎么还在这?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青果回头看了眼正朝她这边张望的林氏,抬手挥了挥,示意她们先走。眼见马车缓缓驶动,她才回头对韩光华说道:“嗯,原本正打算走的,这不,看到您,想起点事就下来了。”

“罗姑娘是说找我有事?”韩光华看向青果问道。

青果笑了笑,抬头四头一打量,见驿道不远处有个茶摊子,便对韩光华说道:“大公子,我们去那边坐下喝杯茶,慢慢说,您看怎样?”

韩光华抬头看了看天,眼见天色还早,点头道:“行。”

说着,两人便走去了茶摊子,一人要了一碗茶水,青果端起茶碗喝了一大碗,正想着怎么开口,不想韩光华却是在她前面出声问道。

“罗姑娘,是想问凤翀的事吧?”

青果默了一默,稍倾,放了手里的茶碗,抬头看向韩光华,点头说道:“是的,我想问下,九爷他去了哪里?”

韩光华笑了笑,轻声说道:“凤翀去了鹿县。”

“鹿县?”青果错愕道:“九爷怎么会去鹿县?他不是回京都吗?”

“鹿县有个鹿山书院,鹿山书院的邵守仁邵大儒同凤翀的外公是同科,很是喜欢凤翀,听说他有个孙女与凤翀年纪相当。”

青果点了点头,叶羽这是去相亲了!

这家伙,怎么冷不丁的就跑出去相亲了呢?

也好,这么老大不小的年纪了,一般人家像他这个年纪,不说生子,娶妻是早就娶了的吧?

青果忽的就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她就说嘛,那人怎么那么反常,说了那么多莫名奇妙的话,原来是相亲前恐惧症啊!

“噗嗤”一声,青果笑出了声,一脸八卦的看了韩光华问道:“大公子,那邵大儒的孙女长得很好看吧?”

韩光华闻言,抬头打量了青果几眼,稍倾,轻声笑道:“好不好看不知道,不过同凤翀确是年纪相当,门当户对。”

青果淡淡的撩了眼韩光华,似笑非笑的说道:“大公子,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呢?”

韩光华挑了挑嘴角,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青果。

青果不由便有些生恼。

你妹啊,难不成韩光华以为她在打叶羽的主意?

有心想开口说几句,可是又觉得,人家没明言,她这上赶着去解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想了想,青果决定不予理会。

反正这种事,由来都是越描越黑的,还不如干脆就装死!

只是,有人并不愿意看到她装死!

“罗姑娘,”韩光华略略沉吟,下一刻,再抬头看向青果时,眉宇间拢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忧色,但当对上青果冷淡的目光后,他不由翘起唇角,苦笑道:“罗姑娘,我无意惹恼你。”

可是,你已经这样做了!

青果撇了撇嘴角,淡淡道:“大公子言重了!”

心里却想着:你妹,你在置疑我的人品后,来跟我说你无意惹恼我!我给你两巴掌再跟你说声对不起,你愿意吗?

韩光华笑了笑。

他是生意人,他的感觉向来比常人要敏锐许多。

就说青果和叶羽之间,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种微妙难以与人言道的关系存在,可是让他去说,他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可是,不说,却又……

韩光华突然就觉得,他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

所谓的合格的生意人,不是都唯利是图的吗?

怎么,偏他还在做着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等了许久,没等到韩光华的话,青果不由便狐疑的看向韩光华,等看到韩光华纠结的如同便秘的脸时,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公子,你是怕我跟大多数人一样,被美色所诱,对九爷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是吧?”

“呃!”

韩光华错愕的看着青果,差点没把下巴给惊得掉下来。

但转瞬,却是失笑摇头道:“罗姑娘,既然能把话问出来,想来是我想偏了。”

青果笑了笑。

没给韩光华再多言的机会,她双手撑了桌子,起身说道:“好了,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不然怕是赶不上我娘她们了。”

韩光华点了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见青果掏出荷包要付钱,韩光华摆手。

“罗姑娘,下次你付,这次我请。”

青果顿时很是不屑鄙夷的撩了韩光华一眼,很不客气的嘟囔了一句,“大公子,你可真敢说!”

“嗯?”韩光华不解的看向青果,默了一默,点头道:“那行,我就不跟罗姑娘客气了,这次也请吧!”

话落,果真转身就走。

青果瞬间风中凌乱了!

这……这什么人啊?

青果搭了辆牛车,一路朝林氏追去,只可惜,这一追直接就追到了青阳镇,才把人给追上。

青果直接去了食为天。

林氏正陪着红了眼眶的钟氏说话,见了青果进来,起身对青果说道:“快来劝劝你姥姥吧,这一路哭回来的。”

青果笑了在钟氏身边坐下,抱了钟氏的胳膊,说道:“姥姥,你这是干什么啊?我小姨是去享福的,怎么,你不乐意我小姨去享福啊!”

“你这孩子!”钟氏被青果说得破啼为笑,拿了帕子拭眼角说道:“果儿啊,你还小,你不懂当娘的心。”

青果看着钟氏红肿的眼眶,脸上的笑忽的便僵了僵。

前世,她死的那年才二十五岁,正是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有正在谈婚论嫁男友,有慈爱疼她的双亲,一次计划外的旅途,再睁开眼时,她便成了罗青果。

刚穿来时,她像个傻子一样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怔怔的瞪着头顶,无声流泪。

她想念父母,想念男友,无数次以为只要她睡一觉就能穿回去。

可是,当每一次睁眼醒来,看到的是伤心到几近绝望的林氏时,她慢慢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安心的做起了这个异世的罗青果。

“果儿……”林氏见青果突然间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不由便失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间脸色这样难看?”

“啊!”青果恍然回神,抬手摸了自己的脸,扯了抹僵硬的笑,轻声说道:“难看吗?噢,可能是刚才牛车跑太快了,颠得我难受。”

钟氏听了连忙对青果说道:“那你快到你娘床上躺躺去。”

“没事,我坐会儿就好了。”青果强笑着说道:“姥姥你难得来,等会我陪你去镇上逛逛吧。”

钟氏连忙摇头,“不了,你外公刚才和你舅他们已经去逛了,要添置的东西都买好了,再坐坐,我们就走了。”

“哎,急什么啊!”青果不依道:“不是说好了,吃了晚饭再回去吗?”

“傻孩子,家里就你大舅妈一个人在家,我们哪能放心啊,下次,下次姥姥再来看你们。”

说起来,前些日子一家人还在愁司氏怎么就怀不上孩子,可中秋节后第三天,进门二年一直没有传出喜讯的司氏,忽然就被诊出了喜脉。

这下可把林正达乐坏了,本来,司氏说今天也一道来送林小桃的,愣是让钟氏和林正达给拦下了。她这三个月还没到,不敢让她乱动,就让她在家躺着呢!

钟氏挂心司氏,青果到不好留了。有心想买些东西让钟氏带回去,可一出门,看到装得满满牛车上,青果觉得算了,她还是回头拿银子实用些!

时间一晃就入了冬。

许是因着这个夏天特别热,今年的冬天也特别的冷。

人冷了,便不愿出门。

园子里的生意慢慢的淡了下来,青果倒也不着急,有生意时她拼了命的赚,没生意就当是休养生息,为来年做准备。

园子里的生意淡了,酒楼和作坊的生意却是红火了起来。

那些涌进青阳镇的各家势力,冲着食为天的名气,呼朋唤友来酒楼小聚的,又或者是订了酒席让小二送上门的,见着青果摆在外面零卖的酸咸菜,谁都要买上一些让人捎回家去。一来二去的,青果这酸咸菜的名气不知不觉间又上了一个层次!

冬至那天,青果正和四莲缩在屋子里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火盆里新鲜烤熟的板栗,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庄婶急急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东家,外面出告示了,说是朝庭要修运河,甲首正配合着里长、乡长挨家挨户的上门统计人数,分派均瑶和征杂役呢!”

大宣规定十六岁成丁,开始服役,六十岁则免役。

大宣的徭役有三种。

一是里甲之役,以户计征。主要负责催办一里的税粮、传达官府命令、编排各种差役等。

二是均徭之役,以丁计征。均徭主要是供官府役使的差役,亲身服役或雇人充役的,称力差;由民户供给或以货币代输的如岁贡、马匹、车船、草料等公用之物,称银差。

三是杂泛之役,又称杂差,为临时派遣的徭役,如兴修水利、修筑城池、宫院及为地方政府充任各种杂役等。

朝庭要修运河,除了户部出钱外,还会向全国各州各府各县乃至乡、镇、村要钱。这样一来,老百姓不但要出人还得出钱,是故,历朝历代,只要遇上个好吃享乐又或是穷兵黩武的皇帝,老百姓那是怨声载道!

大宣朝自从二十年前跟大宛一战,不胜不败的和谈后,这些年不管是已经先逝的先皇还是现在的元狩帝都施行休养生息的政策。冷不丁的突然就起了这么大一个动作,只怕,不只是青州府,怕是整个大宣国都沸腾了!

庄婶这一嗓子,青果还没出声。

四莲到是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议论了起来。

“哎,这下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要妻离子散了!”

“可不是,我还记得小时候听我阿爹讲过,先帝爷在世时,因为想要攻下大宛,那些服役造船的,因为长年站在水里,身上的肉都烂的长蛆了!”

“哎呀,红莲,你能不能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这哪里是恶心的话,这是真的好不好。”

四莲说得热闹,青果却是想到了一件事,当即站了起来,匆匆便往外走。

“哎,东家……”

身后响起四莲的声音。

青果摆了摆手,“我去趟食为天。”

话落,急急的走了出去。

她一走,玉莲略坐了片刻后,寻了个托辞,回自己小屋去了。

剩下的金莲和红莲和彩莲,继续烤着火,吃着板栗。

“金莲姐姐,你有没有发现,那个神仙似的公子好些日子没来了!”红莲讨好的将剥好的板栗递给金莲。

金莲摆了摆手,端起一边几上的热茶啜了一口,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想人家了?”

红莲嘻嘻一笑,将板栗放进自己的嘴里,挑了眉说道:“金莲姐姐你不想?”

“我不想!”金莲嗤笑一声,朝某个方向努了努嘴说道:“你啊,可是问错人了!”

红莲顺着金莲便看了过去,等她明白过来后,不由失声道:“金莲姐姐,你没弄错吧,玉莲姐姐她怎么会……”

“哼!”金莲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你都能动心,人家为什么不能动心?”

“不是……”红莲摇头道:“玉莲姐姐她……她和我们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了?”金莲似笑非笑的睨了红莲,“她不是女人?她不爱钱?还是她不喜欢年少又多金的公子?”

红莲摆手,打断金莲一句接一句的话,“玉莲姐姐有她表哥啊!”

“切!”金莲越发不屑的说道:“就那个只会捧着书没事悲秋伤月,姐啊妹的酸秀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玉莲姑娘看上他了?”

“可……”红莲讷讷的说道:“杨秀才他不是在存钱替玉莲姐姐赎身吗?玉莲姐姐也没事就给杨秀做双鞋,绣个帕子什么的。这样不是,那还要怎样才是!”

“就是说啊。”彩莲在一边接了红莲的话,对金莲说道:“金莲姐姐,我们知道你不服气玉莲姐姐,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啊!这要让杨秀才知道了,不是害了玉莲姐姐吗?”

金莲啐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得,个个都是长着眼睛不看事的,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话落,不再搭理红莲和彩莲,回头喊了扶桑便回了自己的小院。

留下红莲和彩莲面面相觑。

稍倾,红莲轻声问道:“难道是真的?”

彩莲摇头,“别跟着瞎起哄,玉莲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红莲点了点头。

后院,玉莲正拿了本书斜依在美人榻上,桔梗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姐姐,杨秀才拖人捎了信进来。”

玉莲放了手里的书,略略直了身子,伸手道:“拿来吧。”

桔梗便将藏在胸口的信拿了出来,递了上去。

玉莲看了看信封上娟秀的字体,抬头对桔梗说道:“我这的手炉有些凉了,你去厨房给我换些炭吧。”

“是,姐姐。”

桔梗抱了手炉匆匆走了出去。

玉莲看了看被桔梗出门之间带上的门,这才撕了封口,抽出了里面薄薄的一张纸,一目十行看过去,看着看着,眉头便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将信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这才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案几上的香炉旁,拿了一侧的铁钎子拨了拨里面的香灰,等微红的炭火露出来后,她拿起一侧的信纸几十撕了,扔进香炉又用铁钎子拨了拨,等纸燃烧起来了,这才将香炉盖重新盖上。

这一切做妥,桔梗也已经捧着手炉急急的跑了进来。

“姐姐,我听厨房里的婆子说,外面出事了,说是什么朝庭修运河的通告下来了,正挨家挨户的做着凳记,征役呢!”

玉莲接过桔梗递来的手炉,挑了挑眉梢,轻声说道:“你又没个父母兄弟让你操心的,你管这些干什么。”

桔梗吐了吐舌头,轻声说道:“我就是听她们说得热闹,回来说给你听听。”

“我刚才在外面就听到了,东家这个时候怕是正在商量对策呢!”

桔梗不解的说道:“东家家又没成年男子,她要商量什么对策?”

“傻了不是,东家不是还有个爹吗!”

“可……”

玉莲摆了摆手,“好了,这些事说了你也不懂,去找春兰她们玩吧,我睡一会儿。”

“哎,那姐姐,我出去了啊。”

“去吧。”

看着桔梗走了出去,玉莲却是没有去里屋的床上,而是走到了窗前,拧了眉头看着窗外被风吹啪啪作响掉光了叶子的老榕树,久久都不曾动一下。

“哪有那么容易,我连见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毁了它!”

……

食为天。

青果双手托了下颌,一动不动的看着林氏。

林氏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半响,抿了抿嘴,轻声说道:“这事我管不上,也不想管。他有爹有娘的,哪里轮得到我替他抄心。”

青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依着我爷和奶偏心的程度,肯定是让我爹去服了这役,这修运河,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回来的,少说也得四、五年!”

“这么长时间?”青萍怔怔的问道。

青果点了点头,这四、五年还是她往少里说,要是遇上个不好大喜功的,怕是六、七年也有呢!这又不是小工程,这可是把大宣国境内从南到北所有的海河都梳通不说,最重要的是要在原有的基础上整出一条通贯南北的运河担负起漕运功能,没个六、七年的能行吗?!

“果儿,我听人说这不想服役的,可以拿银子买了,让别人代替,是真的吗?”青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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