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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2();在我那长长的缺点清单中,毫无方向感这一项大概能够排进“最让我羞愧”的榜单前三位。
更可怕的是,我直到成年后才真正意识到所谓方向感为何物。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每个人都跟我一样,觉得自己的小家乡无比大,道路无比复杂,路与路之间必须通过既定的顺序相连,一旦打乱便毫无头绪。
但酱园地毕竟是个小地方,就算走丢了也会被熟人捡回去。所以一开始不仅是我自己,连亲朋好友都对我的这一情况也一无所知。我可以列举两件事做证明:
一件事发生在十岁时,酱园地举办夏季游泳接力赛。
乡里会游泳的小孩几乎都要参加,我因为游泳时力大拼命,被教练寄予厚望,编排在某组的最后一棒,要在最后发起冲刺。
如今你问我为何会被选上,我实在答不出来,更想象不出教练的赞扬和期许从何而来。
比赛时十三组同时出发,我站在最后一排,紧张的直哆嗦(直到现在我紧张时也会犯这个毛病)。当倒数第二棒游向我时,我们组正领先,亲友团欢呼着,认为胜券在握。当倒数第二棒抵达,我扑入水中,奋力游动。
哗啦——哗啦——哗啦——
我使出了全身力气,水花四溅中,隐约听到岸上的欢呼夹杂着惊叫,以为是后方几组出了什么问题,便不管不顾地继续向前。
我卖力地游啊游,想象自己是一条劈波斩浪的鲨鱼,很快就会触到终点。
哗啦——哗啦——哗啦——
我隐约觉得岸上的欢呼越来越不对劲,喧嚣中充满急迫。但我仍然联想到自己,直到听到许多人焦急地喊我的名字,我疑惑地停下来,抬头一看——
天哪!
我早已脱离自己的赛道,斜穿到河岸另一边了!
白花花的河水中,许多组已经超过我,在前方劈波斩浪。
我赶紧调整方向,拼命游动,即使从这一条赛道抵达终点也好呀。
然而,每当我抬头确认终点时,都发现自己可悲的、坚定地游在一条超过四十五度的斜线上。最终,在所有人的等待和注目中,我最后一个到达终点。
当我湿漉漉的爬上岸,浑身发抖的披上毛巾,整队,集合,颁奖……
就别问我这过程是多么痛苦了。
最难受的是队友的目光和沉默,我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永不出来。
但有一个人在笑,龇牙咧嘴,还轻声对我说。
“小枝,你可以啊,这是专门练过的吧?普通人想做都做不到。”
从此以后我就远离了江河湖海,再也不碰游泳这项技能。
第二件事发生在十二岁时,酱园私塾组织了一场白原实习。实习地点选在离酱园地最近的白壳子小镇,带队老师要求学生们开展“一小时借物”活动,期间不能被发现。
分给我们这一年级的任务单上,是手机、眼镜、手表、外套等小东西,难度不大,最难的都给了快要毕业的十四五岁学生,比如沙发、红绿灯、汽车,甚至一栋房子(如果你们发现的自己的东西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跟魔法似的,那么除了记性不好之外,的确有可能是巫师干的好事)。
我领了任务和一小笔钱,信心十足的出发了。
女孩子完成这类事情有天然优势:我装作不小心撞到一位女士,在道歉的同时,使用“妙手空空”咒语取走了她的手机和钱包,那位女士完全没有察觉。我暗自窃喜,接下来只需要跟在她后面,找机会归还——
这个机会我找了足足三天。
我把人给跟丢了,然后把自己走丢了,最后把整个小镇都弄丢了。
阿荣找到我时,我正绝望的蹲在隔壁小镇的商场门口,像一只灰头土脸的哈巴狗。因为师父不准我们带手机,他说找到我全凭运气:从派出所收到的报案中确定失主,到电信局查找定位,发现我坐上了城郊巴士,之后失主手机没电了,他只能靠询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西瓜外套的波波头小女孩”来寻找,这样找了两天找到我。
这些事情他全部归为运气。
阿荣说:“因为你,师父震怒,骂的我们狗血淋头,每天只能吃白水煮菜。”
我讷讷无言,但看得出阿荣并非真的生气,大概已经是无可奈何了吧。
跟着他回到小镇里的大本营,某人刚好吃完晚饭离开餐厅。他专程走到我们这一桌,看我们喝白水吃土豆,又笑得龇牙咧嘴。
“小枝,当你的队友可真惨啊,饭都吃不上,还要挨批。”
底下一片哀叫,求师兄同情。
他指点几个兄弟:“我们关照下弟弟妹妹,给他们点些好吃的吧。”
哀叫立刻变为欢呼。要知道,高年级组后两天还有任务,但金钱是定量的,如果不是他发话,就算是借也没人会借钱给我们。这下子跟他在一起的几人嘻嘻哈哈点了一大堆菜,阿荣悄声对我说。
“早知道这样,她们会求着你迷路的。”
他指的是那些簇拥着张桥生、高兴得像在发光的女孩子。
哼,那家伙就爱这样赚人气,我既不领情,也不服气。
此后我又试了几次穿越白壳子的城镇,结果……
结果就不用提了。
妖精房子壮观得像外星球。
书上记载,成千上万的妖怪和精灵寄居此地,终身奉献于养育燎晶蛋。它们采集天地间的创生力量,让蛋里始终充盈力量,经过漫长岁月后,某些蛋内会出现大精灵或大妖怪的雏形。届时,当时机成熟,这些小妖精们中的幸运儿将被吸纳成为蛋内生灵的精神主体,完成蜕变。
卫兵们要找的就是有雏形的燎晶蛋,也被称作实心蛋。它外表像石头,长满刺,剖开后内部是美丽的石榴色,犹胜宝石。
如果运气好,我们找到一颗实心蛋,那么就会发现一个小人儿(或动物)安静的沉睡在石榴心中。
在危险绝命的妖精房子里,有世界上最绝美的小人儿……
屏息走了一会儿之后,我放松了许多。
虽然书上说这些刺极其危险,但它们没有长腿,不会跑下来刺人。
虽然书上说妖精们会吸食来者的力量,但主要是对受伤和虚弱者,对我们碰也不碰。
看来作家的确是擅于夸诞的生物。
“我们呐,就是白跑一趟。”喜叔抱怨了一路。“人家资源组,主管这一块的,每年隔三差五就要来这边检查,他们都找不到,还轮得到我们捡漏?我看不如回去打牌——喂,凌云枝,你会打麻将吗?应该会吧,你也算本地人,耳濡目染也该会一点——嗨!这该死的刺!”他闪过几条垂柳,本来就红彤彤的脸颊更红了:“我们到底还要走多远?我来过十次,次次空心蛋……”
喜叔堪称消极之神,我没被这满林子的刺扎死,也被他的抱怨淹死了。
财爷一边喝着他的保温杯,一边唠叨:“老喜,先挣钱,再娱乐嘛。我们队长应该跟资源组谈好了条件,找到实心蛋,好处少不了。我猜一个蛋至少能给咱们五十枚金币的奖励,根据今年的情况,说不定更高。到时候我们怎么分配?嗯,队长肯定要拿大头,剩下的人按功行赏,我们老带新,多出点力,争取跟小年轻们持平。”
我赶紧推辞,说肯定是前辈功劳高,自己多少有一点就行了。
财爷笑眯眯地瞅着我:“要我说,功劳都是年轻人的,我们老年人嘛,就奔个养家糊口。先不提那么多张嘴要吃饭,现在房贷、车贷,哪一个少得了?”
喜叔搭腔:“我的爷,谁叫你给娃儿、孙娃儿每个都买房,就该让他们自个儿去挣!”
我小小地吃了一惊:财爷孙娃儿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