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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2();何三庆赶紧起来,跳下炕,跑到厨屋里。何老太太正在切白菜,抬头一看:“小,你再睡会儿呗,一会儿烧好汤(做好晚饭)我喊你。”三庆答应着:“我不困了奶奶。这是准备吃啥啊”“炒个羊血给你吃,你从小就喜欢吃我炒的羊血不是”“中中中,我就是想吃恁炒的羊血嘞。”何老太太咳嗽了起来,三庆赶紧走过去,边把灶前的柴火往一块儿归拢,边拿过来马扎子:“奶奶,您冻着了(感冒了),快坐下歇歇,我来收拾收拾烧汤(晚饭)。”“不用担心奶奶小,都是奶奶自己揍饭(做饭)吃。”

何老太太倔强的说,却紧接着又咳嗽了起来。三庆赶紧过去拍着何老太太的后背:“看看,看看,奶奶,恁坐下烧锅(烧火),我来炒菜吧。”何老太太把菜刀放到案板上,弯下腰用袖子挡着嘴咳嗽,后背一动一动的。三庆轻轻的拍着奶奶的后背。一会儿何老太太渐渐平息了咳嗽,她扶着锅台慢慢往马扎子上面坐,三庆在一旁搀着她的胳膊。

“奶奶,我扶恁去堂屋炕上躺着吧,这边冷。”“不咋小,喝完汤我再去。”三庆拗不过奶奶,跑到当院里,拿过洗脸盆,拉水洗手。天已经黑透了,清冷清冷的。“娘来。”一个人从影门墙后边儿走过来。听声音是大大爷,“大爷,俺奶奶在厨屋嘞。”三庆说。“哦,三庆,恁奶奶好点儿了呗”“好多了,不发烧了,但是刚刚又咳嗽起来了。”爷俩说着话都往厨屋里走。

“谁来啦”何老太太问道。“娘来,我不放心恁,喝罢汤啦过来看看。”“哦,你来嘞正好小,你给我上传宝那里开点儿咳嗽药去吧。喉咙眼痒痒嘞光想咳嗽。”“中,那我这就去。”大大爷说着赶紧向外走去。三庆过来,把白菜切完,又从案板上的小盆里拿了块羊血,切成薄片。

何老太太看三庆将菜收拾切好了,赶紧抓过引火草,放在灶门口,划着火柴引着火。又把棉柴搉成段,慢慢伸进灶窝里,放在火上引着。三庆看锅热了,赶紧加上油,油烧热,又将奶奶之前切好的葱花姜片扔进锅里烹锅,葱香味立马就散出来了。将白菜倒进锅里,翻炒了起来。炒到白菜出水,放上酱油和盐,翻炒均匀,再把羊血块儿放到白菜上。放上篦子,把馍搁在篦子上,盖上锅盖。

厨屋里弥漫着烟,和菜香味儿混合着冲进鼻腔里。三庆吸吸鼻子,这才是生活的味道,烟火味。何老太太烧着火说:“小,你过了年都二十六了吧。你找着那个小闺女了呗”“没有,我今年又去深圳跑了一趟,还是没有找着。她换厂子了,原来恁让我大嫲嫲打听嘞那个厂,她早都不在那里干了。”“唉,这是咋着,她是躲着你嘞呗?这都几年了,也不来家过年下。”“奶奶,恁放心吧,我肯定能找着她。到明(明天)我再去她家找她,说不了今年她回来过年下嘞。”三庆笑着给奶奶说。“中,到明(明天)就是三十了不,要是回来过年下,也来到家啦。”“嗯。”三庆答应着,看看锅周围都冒烟了,掀开锅盖,伸手捏捏馍,馏透了。就把锅盖放到锅台的最里边,把馍拾出来放到馍筐子里。拿出来篦子放一边,把菜盛出来放小盆里。锅里添上水,刷干净锅。

三庆伸手搀扶何老太太:“奶奶,走,咱上堂屋里炕上去吃,暖和。”“走。”何老太太扶着锅台,在三庆的搀扶下站起来。“小,你不用扶我了,你端着菜,拿筷子,端着馍筐子,一趟就拿了了。我来拉灭灯,再去洗手。”“中。”三庆答应着,拿起筷子放进馍筐子里面。一手端着馍筐子一手端着菜盆,走出厨屋。“奶奶,恁慢点儿。”“嗯,我知道。”何老太太答应着,拉灭灯,关上厨屋门。

三庆把炕桌子放上炕,刚把菜盆放上去,何老太太就洗好手进了堂屋。“娘来。”大大爷随后跟了进来:“药买回来了,治咳嗽嘞。”何老太太说:“你放那边大桌子上,等喝罢汤我吃呗。”何伯勋把药放下,就坐在炕前的条凳子上。“大爷,恁再吃个馍呗”三庆喊道。“不吃啦不吃啦,我喝罢汤啦小。恁奶奶恁俩赶紧吃吧。”三庆不再谦让,低头吃起来。

吃饭的功夫,二大爷何仲臣和二大娘,以及三庆的父母都过来了。原来是二大娘去赤脚医生传宝家买药,遇见了大大爷。一问知道是何老太太冻着了(感冒),赶紧回家把已经睡下的何仲臣叫起来,又在来的路上路过三庆家的时候,把三庆父母也叫过来了。看何老太太吃饭胃口好,他们都很高兴,纷纷说这是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等会儿喝完汤再吃上药,明天就好了。到明(明天)过年下嘞,可不兴吃药。

一家人坐下,天南海北,东家长西家短的说着话。二大娘说:“三庆,你和赵老三家那个国强是同学是不”“是嘞大娘,咋啦,他回来了呗?”“他准回来几天了,听说相亲嘞。东庄上二婶子给说嘞西边庄上嘞一个,说小闺女长嘞好,还是个代课嘞老师,那个赵国强都没相中。”三庆他爹何叔军抽着烟说:“他还不同意嘞,他啥茬子。家里没有爹了,又没有东西(不富裕)。”何三庆他娘撇撇嘴说:“你说人家说嘞怪好,咱三庆过了年也二十六了,也该想这事儿啦。”二大娘接着说:“咱三庆还用得着在家找,咱在外边儿谈个带家来。”何叔军朝三庆努努嘴,示意他二嫂:“恁问问他,他有那本事儿呗。”何老太太笑到:“俺三庆咋没那本事儿,到时候领家来,在咱这个庄上没有比得了嘞。”“娘来,恁说这是恁见着啦?”三庆的娘桂香婶儿赶紧问道。“到时候恁都知道了。”何老太太故弄玄虚。儿子儿媳妇面面相觑。“三庆,你是在外面谈了是吧小”桂香婶儿喜出望外。“没有,娘,急嘞啥!”三庆闷闷的说。何叔军吐着烟圈:“白搭,恁都问问他,知道媳妇是个啥不。他知道啥。”“中啦中啦,恁都走吧,回恁自己家去都。我吃了药就得睡啦。”何老太太挥手赶着他们。“我今黑夜(今天夜里)在这儿睡吧,娘来”何仲臣问。“不用不用,有三庆在这里就中啦。”“三庆中呗,他今们(今天)刚到家,累嘞睡觉啥也知不道。”“放心吧大爷,我能招呼好俺奶奶。”三庆赶紧说。几个人相跟着往外走,三庆送他们到大门口,回来把大门从里面锁上。

给奶奶倒水,让奶奶吃了药躺下,三庆也爬上炕,拉开被子躺下。他爹兄弟三人,大大爷家四个闺女,二大爷家因为二大娘身体不好没有生养孩子。他有俩哥,早就结婚分开家另过了。他从小体弱多病,是何老太太一手拉扯大的。

三庆父亲何叔军,土改开始那一年出生的,人很聪明,就是没有大的学问。但是,做为村里唯一的地主成分家的少爷,何树军因为自己小儿子当年考上大学金榜题名,还是得了意了。更何况,从小就喊他地主崽子的赵老三,他家的儿子赵国强虽然也榜上有名,但是那分数可是比他三小子何三庆低了几十分,听说被一个什么专科学校录取了,能一样么。何叔军那低了几十年的头,似乎在那个夏天抬起来了。三庆母亲桂香婶,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和蔼可亲。她一直生活在婆婆的家长风范下,对婆婆惟命是从,在丈夫面前更是温柔贤惠。桂香婶儿想起来,那年夏天三庆考上大学。长了他们的脸,有一天,两口子在农田里忙活着,似乎比二三十岁的小伙子还有力气。给芦笋打了一上午的农药,太阳偏西南了,俩人才从地里往家走。拉着地排车走在前面的何叔军,远远看到又坐在水塘边的三庆,皱了皱眉头。对这个从小就跟着何老太太长大的三小子,他一直都没摸清脾性。他扭头对桂香婶说道:“呶,恁儿子又在那坐着发呆哪。”从后面扶着地排车膀走的桂香婶往前伸头看了看,嗔怪道:“那不是恁儿子,整天说我儿子我儿子的。”何叔军回骂道:“那不是你生的么!废话少说,你去问问他,整天的坐在那里愁什么。学费我们早就给他了,就等着开学去上海了,在那愁什么。这么多年不下地干活,累死他老子了。”桂香婶笑道:“说着说着就下道了,好好好,我去问问三庆。”走到水塘边时,桂香婶沿着塘边的小路,走到三庆跟前:“三庆。”“噢,娘。”何三庆看着走到眼前的桂香婶,慌忙站起来喊道。“三庆,该回家吃晌午饭了,你奶奶该等你了。”桂香婶和蔼的看着这个小儿子。这个从出生几个月起就一直跟着婆婆长大的儿子,和自己一直不是那么亲。当年,若不是三庆体弱多病,婆婆照顾细致入微,也考虑到婆婆一个人孤单,就把孩子放在婆婆身边了。不在一个院里生活,不在一口锅里吃饭。儿子虽然懂事,却总是离自己有点儿距离,有些话她可以和大庆和二庆说,对这个儿子,却说不出口。像眼下,她想关心关心这个满眼都是愁绪的儿子,却不敢问。“娘,你也快回家吃饭吧,我回去了哈。”三庆起身走了,桂香欲言又止的看着儿子的背影,深深的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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