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被绑到了唯一打赌赢了的那个人车顶上。
他打赌的内容是：我赌她最多钓上来一条鱼。
怎么说呢, 反正赢是赢了，就是哪里都很诡异。
顾棠坐到了他副驾驶上，一路指路往她的蛋糕店开过去了。
这会儿下午三点多, 路上人不多，到了大学城里头, 就基本一个人都没有了。
“你自己开了个蛋糕店啊。”
顾棠点了点头，动作麻利把卷帘门拉开，“进来坐坐？”
坐是肯定要坐的, 不仅坐，还得吃。
从水库出来那短短一段路，他们说了不下十种鱼的做法，早就馋了好吗。
再说对一个钓鱼爱好者来说，还有什么比吃到一条亲手钓起来的鱼更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那就是这条鱼非常大！
虽然不是他们亲手钓的，不过他们也参与了呀。
四个人帮忙把鱼搬到了厨房。
顾棠这厨房也算是商业化的地方了，其实也挺大, 但是这鱼身长一米五, 倒是映衬着厨房有点小。
尤其是那块一米长的案板，被这鱼完全压在身下, 竟然都看不见了。
顾棠烧了开水，拿了葱姜蒜出来, 手里拿着大砍刀, 正要动手，忽然停了下来，问道：“鱼骨头你们要吗？回去做个标本什么的？”
这四个人都还蛮有钱的, 开的车子都是七位数，做标本对他们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反正有钱, 找人帮忙就是了。
载着鱼跟顾棠一起回来的这位叫做杨力，又因为一路上说了不少话，相对来说反应最快，他斩钉截铁喊得分外坚定：“要！”
顾棠哦了一声，“那剁椒鱼头和鱼头炖豆腐就吃不成了。”
她换了把刀，拿着磨刀棍磨了两下，“先去鳞吧。我尽量不伤到骨头。”
旁边有人戳了戳杨力，然后道：“这鱼骨头你不自己留着吗？这是你的战利品。”
顾棠一手拿着刀，转头笑了笑，“我这地儿放不下，再说我一个蛋糕店，搞一副鱼骨头进来？那不得把顾客吓走了？”
她动作麻利的去麟，又来了一句，“虽然这是我钓上来的第一条鱼，但是绝对不会是我钓上来的最后一条鱼的。”
四位钓鱼资深爱好者都有点想吐血了。
其中一个叫包睿的语气有点酸，道：“开了这么个好头，以后钓上来什么，应该都入不了你的眼了。”
顾棠这店面就不到四十平米，还得去掉公摊，四个人转了两圈，连墙上几张证书一字一字地看了，也没花多少时间，于是又聚集在厨房门口，有一搭没一搭跟顾棠说话。
“你这什么都会做啊？”杨力问道。
“嗯，都学了，明年就可以去考中级证。”
“你中午吃的面包是你自己做的吗？”
顾棠再次点头，“我手艺挺好的，你要尝尝吗？”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包睿道：“那我们可要好好尝尝了，你知道的，我可是吃过不少米其林，还吃过不少私房菜的。”
顾棠也没客气，“我将来也打算开个私房菜馆。”
当然这是终极目标了，现在还是要积攒名气，最重要的是要积累原始资金。
开私房菜馆这种事情，要是一开始档次没提上去，一边开着一边提就很难，所以顾棠的目标是150万。
三年之内赚够150万，然后去开私房菜馆。
根据现在这个每月营业额五万的状态来说，稍微还欠了点。
等顾棠真的开始动手，外头四个人就不说话了。
她动作实在是太麻利了。
一切、一拨，那鱼就直接在案板上转了一圈，一切动作都充满了韵律感。
而且还没有破坏中间的那根大骨头。
顾棠先从鱼背上切了一大块肉下来，伸手拍一拍捏一捏，心里就有数了。
韧性特别好，相对来说含水量就稍微差一点，要么煮熟就起锅，要么一直炖，就跟老母鸡似的，炖烂。
下来是鱼肚子这一片，这边的脂肪含量较高，相对来说口感也就稍嫩一点。
最后就是鱼尾巴，这地儿活动最多，活动多的肉肯定是最好吃的，就跟猪颈肉还有鸡脖子一样。
顾棠的刀特别快，几乎是顺着骨头一遛滑下来，然后这鱼肉就跟骨头分开了。
看得外头四个人目瞪口呆。
杨力小声道：“上回他们请了个霓虹厨师，吃河豚生鱼片，老李跟我说那厨师的刀法都要收钱，但是——”
杨力脸上表情别提多复杂了，“他们是真的会吹啊，什么光磨刀就磨了5年，然后切萝卜又切了5年，他真的不是太笨吗？”
“咱们能吃生鱼片吗？”
这鱼的肉质看着特别好，尤其是肚子那一块切下来的，因为脂肪含量高，看着竟然是半透明的，就很诱人。
顾棠转头看了这人一眼，“这是野鱼，养殖的鱼都免不了可能会有寄生虫，你这是想一顿进医院啊。”
当然真要有寄生虫，鱼不一定能长这么大，不过生食顾棠是不打算碰的。
这人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顾棠继续分鱼，虽然鱼骨头是答应给人了，不过鱼肉可没有，这鱼上百斤呢，就算今天做一顿全鱼宴，这四个人撑死也就是十斤的量，剩下还够她吃好久呢。
整个鱼处理完，光下水就整整两大袋，顾棠毫不客气地使唤人，“来把这玩意扔了，后门有个大垃圾箱。”
说完她又把冰柜里的东西腾空，然后把一整条鱼骨头放了进去。
“你最好现在就联络人，这么热的天，东西不一定能放很久。”
杨力出去打电话了，顾棠先在三种鱼肉上每样切了薄薄一片下来，在她放了葱姜的水里煮熟，然后尝了尝。
跟她一开始的预料差不多，那就鱼肚子上的肉切薄片做水煮系列，还可以再来点烤鱼。
鱼背上的肉一部分做红烧，一部分打成肉泥，做成鱼丸子，最后来个鱼丸汤。
鱼尾巴上的肉质最好，一部分糖醋，一部分油炸，松鼠鱼秀一下刀工也是可以的。
顾棠的厨房是商业化的厨房，四个煤气灶，两个电磁炉，烤箱微波炉等等一应俱全，等她真的开工了，四个人就更是想帮忙却插不进去手了。
这几个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那个半吊子的厨艺，进去就是破坏美感啊。
不过今天的幸运儿杨力非常有眼色，他来了一句，“得做点米饭吧？红烧鱼的汤宽一点，我想吃鱼汤泡饭——”
“别说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吃了？”
杨力笑了两声，进去洗米了，总算还有个他力所能及的工作。
十斤鱼，就是四个灶头同时开工，等一切准备好，也已经到了下午快六点。
厨房的排气扇一直开着，把各种香味源源不绝的往外输送。
她店铺里的长条桌上，也已经摆了七盘鱼了。
水煮系列三盘：红彤彤的水煮鱼，酸菜鱼，还有一盘是藤椒酸汤鱼，三个味道不一样，但是一起冲进鼻子之后，又被大脑很好的分开。
都是下饭的菜啊……一闻就流口水。
然后是切了大块，炸好之后红烧的红烧鱼。
蒜跟酱油的混合味道激发出了食材本身的香气，红烧的东西，光颜色看起来就很好吃啊！
还有在噗噗噗冒着气泡的烤鱼，仿佛也在说：先吃我！先吃我！
再过去一盘，是虽然不完整，但是刀工惊人，淋了酸甜的酱汁上去的松鼠鱼。
醋本身就很下饭了，再加上糖的味道，四个人齐齐吞了吞口水。
最后一盘，则是腌好之后裹了淀粉炸到金黄的炸鱼块。
不管什么时候，高糖高脂高蛋白的东西都最好吃，这个炸鱼块一人就占了两样，可想诱惑有多大了。
而且这鱼还是他们看着顾棠炸出来的，油加得特别多，炸到金黄，单从这个颜色就能看出质感，单从这个质感，就能想想这东西吃到嘴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那肯定是外表酥脆，内心雪白色的鱼肉软萌多汁啊！！！
当然厨房还有最后一道鱼丸汤正在熬，汤已经炖成白色的了，旁边还有打算一会儿下进去的鸡毛菜，这大概是今天唯一的素菜了。
咚咚咚，门忽然被敲响了。
顾棠抬头一看，是她的房东应瀚亦。
“是我房东，我去看看。”顾棠起身去开大门。
应瀚亦道：“正吃晚饭呢？”
顾棠点了点头，“今天去钓鱼了，正好钓上一条大鱼。”应瀚亦嗯了一声，道：“那你吃，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吃过饭出来溜达溜达，看看你这儿好不好，主要是现在暑假，人少了，你也别灰心，你手艺好，等开学就好了。不行也可以暂时歇业，出去逛一逛？”
顾棠说了声知道了，应瀚亦这才走了。
就是离开的脚步不太坚定，这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她手艺怎么能这么好？
他当初是为了什么不让她开餐馆来着？
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会不会显得他喜怒无常？
管他呢，反正他都老了，老人家无所畏惧！
其实房东的眼神顾棠倒是能看出来一点的，问题就是房东已经是个老先生了，她今天做的东西要么是浓油赤酱，要么就干脆非常辣非常重口，都不太适合老人家吃，唯一一个鱼丸汤还没炖好，这就只能说抱歉了。
顾棠跟房东说话的时候，桌上四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小声道：“要么我先吃一块，或者你们也先吃一块？我是真的忍不住了——吸溜。”
这话说完，这人立即就被剩下三双眼睛狠狠地瞪了。
“你心里有点数！你看看这摆盘，你吃了一块人家能看不出来吗？你能复原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这人顿时萎靡了。
杨力慢条斯理来了一句，“你们想好先吃哪个了吗？”
剩下三个人直接愣住了，犹豫了五秒钟，终于是想明白这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距离我最近的！”
都还是明白人。
“真的太好吃了！”
这是未来一个小时，顾棠听见的唯一一句评价，然后就是：“吃撑了……”